记录侨故事丨蔡树坚：从蔡屋围走出去的杰出华文教育工作者

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

　　这是1270多年前中国唐代诗人贺知章写的《回乡偶书》组诗之一。当时，诗人刚刚辞去朝廷官职，告老返回故乡越州永兴（今浙江杭州萧山）。贺知章37岁高中进士离开家乡，回乡时已经86岁，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就是说，这个时候他离开家乡已经有近50年的时间了。

　　在旅荷比深圳市蔡屋围同乡会会长蔡树坚看来，贺知章这首诗所抒发的感喟，时空虽异，却也是他自己情怀的真实写照。

　　蔡树坚告诉记者，他父亲原来是“行船嘅”（跑船、做海员的），过去曾在荷兰渣华轮船公司的“芝大隆”号上工作。

　　1958年2月春节期间，蔡树坚父亲工作的海外远洋轮船抵达香港，并停留几天。这个时候，他母亲申请了出境手续，带着年幼的妹妹去香港和父亲相聚，留下蔡树坚和大妹在乡下——蔡屋围。

　　很不巧，在香港时蔡树坚的母亲生病了，一时回不了蔡屋围，而他和大妹仍需要大人的照顾。于是，他父亲向乡里说明情况，并告知了自己家里的难处，希望能接他们兄妹一起到香港。随后蔡树坚兄妹二人拿到了出境的通行证，跨过罗湖桥，去到香港与母亲和妹妹团聚。

　　至今，蔡树坚依然清晰记得，那一年他还不到8岁，正在蔡屋围小学读二年级。从此以后，他告别了在蔡屋围的童年故乡生活，在香港度过了漫长岁月……

　　后来蔡树坚的父母辗转到了荷兰阿姆斯特丹，在当地开了一家餐馆。不过，蔡树坚在师范大学毕业之后，仍选择留在香港，在新界的上水凤溪中学当一名教书育人的老师。到了1978年，由于父母年事已高，弟弟妹妹年纪小还在上学，蔡树坚不得不终止在香港的工作，与太太、女儿一起申请去到荷兰和家人团聚，帮父亲打理餐馆的生意。就这样，一直坚持了十多年时间。

　　但是，蔡树坚的兴趣不在于此。结束了家族的餐饮生意之后，他在荷兰继续进修了会计、电脑等成人培训课程。1995年，蔡树坚在阿姆斯特丹的“新国泰旅行社”找到了一份工作，并担任旅游部经理，直到2016年退休。

　　在荷兰，无论是帮忙打理家族的生意，还是后来在旅行社工作，蔡树坚也一直没有闲着。用我们现在社会上流行的说法，他其实就是一个积极向上且精力充沛的“斜杠青年”。譬如，2004年到2007年期间，他就兼任着一份中文国际报章（欧航版）在荷兰办事处的总经理。不过，在众多的“兼职”当中，蔡树坚投入精力最多的还是自己的老本行——华文教育。

蔡树坚获得中国国务院侨务办公室颁发的“海外优秀华教工作者”称号

　　华文教育被认为是中华文化在海外传承的“留根工程”，是海外华社繁荣发展的“希望工程”，更是惠及广大海外侨胞生存发展的“民生工程”。关于荷兰的华文教育，中国驻荷兰大使馆领事部曾称“荷兰是欧洲开展华文教育最好的国家之一”。

　　如此评价，可谓赞誉甚高。殊不知，这个成绩背后饱含了多少像蔡树坚这样一代又一代海外华文教育工作者的艰辛付出。

代表荷兰女王颁授荷兰王室骑士勋章的海尔许霍瓦德（Heerhugowaard）市长H. M. W. ter Heegdeg与蔡树坚合照

　　蔡树坚回忆，“荷兰的中文传授可追溯到上世纪30年代”。请注意，他在这里用的是“传授”一词，而不是“教育”二字。 

　　皆因当时在荷兰鹿特丹和阿姆斯特丹两大城市有华裔团体或家庭开设了零星的“中文班”或“中文识字班”，只是由于华裔儿童人数太少、学习困难等种种因素，当时荷兰的华文教育尚未形成气候，即便是到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荷兰的华人开始逐渐增多，情况依旧没有多大的改观。 

　　现在身份是荷兰中文教育协会常务理事、教育咨询的蔡树坚认为，华文教育在荷兰有规模地发展起来，应该始于20世纪70年代以后。1973年，荷兰鹿特丹华人教会成立中文识字班，当时学生人数已经开始逐渐增多。到了1979年，阿姆斯特丹相继有旅荷华人联谊会中文学校、启华书院两间中文学校创立，经过了十多年的辛勤耕耘，由幼儿班至小学、中学有十多个班别，学生人数达几百人，成为荷兰最早具有规模的中文学校，客观上也促进了荷兰华人在上世纪80年代之后的办学潮。踏入了20世纪90年代，中文识字班、中文学校如雨后春笋般地在荷兰各大城小镇上出现，至今仍方兴未艾。 

　　1979年，蔡树坚就是因为带女儿到旅荷华人联谊会中文学校（2019年该校已改名为“华人中文学校”）学习中文，师范中文系毕业的他才与中文教育再续前缘。从20世纪80年代起，他就开始在旅荷华人联谊会中文学校担任高年导师兼校长职务，时间长达30年，不但为学校制订了一系列的规章和制度，而且也规范了学校在教材、课程、作业和考试等方面的内容。

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暨2019年第一届荷兰华校才艺汇演

蔡树坚获得的荷兰王室骑士勋章

　　1994年10月24日，在荷兰阿姆斯特丹南方体育馆的室内运动场里，来自中国、美国、加拿大、泰国、新加坡、澳大利亚及欧洲等全球25个城市的近1500名华人代表出席了开幕式，运动会共设足球（室内、室外）、篮球、排球、羽毛球、乒乓球、中国象棋、保龄球和武术等8个项目，分青、中、老年组别，集中在阿姆斯特丹的四个标准运动场馆进行，盛况空前。

全荷华人体育运动会已经成为当地华人社会中的一项非常重要活动。右一者为蔡树坚

　　有一份记录第十届全荷华人运动会的文献资料，或许可以从侧面进一步佐证蔡树坚的说法。这篇由白金申（中国篮球名宿）和汪勇共同署名的文章《体育，把华人联结在一起——记第十届全荷华人运动会》（刊载于1995年第1期《体育博览》杂志）透露：比赛之余，他们还偶遇了率加拿大华人足球队前来参赛的著名前中国国家足球队主教练苏永舜，以及前中国香港队主教练郭家明，大家聚在一起叙旧，激动不已。白金申更是奇迹般地遇到了老朋友——1956年便迁居海外的新中国第一代游泳名将黄鸿九。

　　今天，全荷华人运动会已经成为当地华人社会中一项非常重要的活动——“一个老少咸宜的中国人喜庆节日”：有儿童参与的游戏嘉年华，也有青少年、中年人喜欢参加的体育比赛。

　　除了华人之外，几乎每支参赛球队中都会有一些不同肤色、不同国籍的运动员。对此，已经身居幕后的蔡树坚解释，大部分荷兰华人从事的基本都是餐饮行业，虽然荷兰本地的体育运动非常丰富，但是以前华人能够参与的却很少。“全荷华人体育运动会除了为旅荷华侨华人提供比赛和相聚机会之外，就是希望能够促进华人和本地社群的联络，更好地帮助旅荷华侨华人融入当地社会。”

　　1987年，中国国务院侨务办公室邀请欧美地区的中文学校代表回国访问，中国驻荷兰大使馆邀请蔡树坚和几位老师参加，他们先后在北京、西安、桂林、广州等地参观和游览。参访访问活动结束之后，蔡树坚抽空回了趟深圳，探望日夜想念的在家乡的亲人。自1958年离开蔡屋围，蔡树坚再一次踏上故土，已经相隔了近30年的光景。

蔡树坚参加2017“华文教育·示范学校和华教机构负责人华夏行”

　　后来，利用在旅行社工作的便利，蔡树坚几乎每年都会在暑假组织学生和家长一起参与的夏令营，回国参观、交流、访问。“就是希望能让在荷兰的华人子弟能够亲身体验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和名胜古迹。”蔡树坚表示，荷兰的中文学校回国访问团在深圳、北京跟当地学生的面对面交流活动，是让华裔学生最为津津乐道的事。

　　在1995年之后，蔡树坚差不多每一年都会趁着带团之便回到蔡屋围（就是他口中的“乡下”）走一趟，无形中也见证了深圳从一个落后的边陲小镇发展成为一个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国际化大都市的奇迹。

　　蔡屋围是深圳的一座古老的自然村落，始建于明朝洪武年间，至今已有600多年的历史。据《深圳原住民家谱》（陈宏著，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2011年3月版）记载：解放之初的蔡屋围面积很大，从广九铁路往西到笔架山，从深圳河到八卦岭，都是蔡屋围的地盘，面积有5000多亩，而且还有不少是在香港的境外土地。20世纪80年代迄今风光无限的渔民村的土地，也是解放之初从蔡屋围靠近深圳河的一块地方剥离出来的。然而，改革开放之前，土地广袤的蔡屋围却穷得叮当响。

　　今天的蔡屋围已经完全蜕变成为“深圳的华尔街”。这里是中国人民银行深圳分行、几大国有银行深圳总部和深圳证券交易所旧址的所在地，有早期的“亚洲第一高楼”地王大厦，还有与地王大厦相邻的441.8米高的京基100大厦，汇聚了众多世界500强企业。1987年创办的深圳发展银行（现在的平安银行），是中国内地第一家面向社会公众公开发行股票并上市的商业银行（股票代码：SZ000001），就位于蔡屋围新十坊一号。

　　“如今的蔡屋围，跟我们小时候的印象完全不一样了。蔡屋围走过的路，就是深圳经济特区40多年建设与发展的缩影和见证。”蔡树坚感慨道。

　　蔡屋围是深圳著名的侨乡，蔡屋围人敢闯敢拼，为谋生计，足迹遍及世界各地，在海外的蔡屋围同乡会组织也是遍布欧美。作为旅荷比深圳市蔡屋围同乡会会长，蔡树坚表示，组织同乡会就是想让在海外的乡亲可以互相帮助，有机会聚在一起，交换信息，了解乡情，特别是将家乡发展的最新消息在第一时间跟大家一起分享。“侨居异国的蔡屋围人爱国爱乡，不但团结一致，非常支持国家的发展建设，而且群策群力，热心支持家乡的公益事业。”蔡树坚说。